【杰佣】在被迫(自愿）赎罪的日子里
爬回来填坑ing，结局he，眼睛会恢复，请放心食用
第二章
01
思明也着实不担心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会发生危险之类的，这些东西他早就不在意了。
其实一开始他想过摸索着走向别墅顶层的天台，后来他又觉得没必要给老搭档再添些麻烦官司，于是就老老实实地扶着墙往外走，手底下壁纸纹路可真令人该死的熟悉，就好像所有曾经被大火烧毁的一切都被一比一还原地搬了过来，他甚至想要嗤笑一声“老古董。”
“如果我要装修家的话……唔，或许过个五六年就会想换一下家里的装饰吧。”是因为失去了视力的原因吗？所以其他感觉都变得敏感了起来？
他站在原地，似乎感受到往昔某一段时光重新折返回来，在他的耳边吐露温柔的言语。
“你说了算，”他听见斯文加利的语气带上了无奈的轻叹，“不过下次……可以把四面墙都统一颜色吗？”
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？
思明有些累了，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，麻醉药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一些，于是他将肩膀靠在墙上，歪歪斜斜地略作休息。
他想起来自己当时任性地笑了起来，说，“亲爱的，你会替我收尾的，我只是想……见识见识你高雅的品味。”
好啦，好啦……就到此为止吧，思明晕乎乎地晃了晃头，强迫自己中段了这些回忆，毕竟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。
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瞎了双眼、又哑又虚弱的流浪汉罢了，而且他马上就将要迎来自己的死亡，所以就算摸索着来到屋外的花园，揪走一只蓝玫瑰，想必也不会成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吧。
他知道斯文加利不会介意，但他还是抿着嘴唇，倔强地摸着房子的围墙走了出去——期间有好几次，好几次那些玫瑰的香气就绽放在他的鼻翼下面，在他一伸手、往前走两步就能摸到的位置，但他还是疲惫地弯着腰，佝偻着身影向前走去。他感觉用于屏蔽眼部痛觉的麻药也在逐渐失效，那股头疼欲裂的痛感一直顺着空茫的眼眶向里传导，直至最后，连脑部最敏感的神经都在跟着轻轻抽动。他想要去拥抱些什么东西……斯文加利衣服也好，带刺的蓝玫瑰也好，总之他需要某种能够暂时抚慰他疼痛的东西，但他向前行走的步伐依旧没有停下……还没有停下，在从主宅走到门口的漫长时间中，他总会感觉时间的倒置，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还在，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已经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摘下了玫瑰，在冲着斯文加利笑。
可眼眶中的疼痛总不尽人意地将他从过去的时光中拉回来，他不敢去摘花了，因为他觉得，就算时间倒退回他带着一只眼睛进来时，他去摘花的时候也一定是低垂着眼睑，不敢抬头，只能慢慢地掐下其中一只，然后快速瞥一眼斯文加利，再小心地将之藏起。
这太懦弱了，太不像他自己了，他不想这样，就算是现在，哪怕他真的痛苦极了，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沦落到那种可怜兮兮的境地。
他这样想着，徒劳地努力挺直了因不安和疼痛而蜷缩在一起的脊背，咬着牙，身影消失在了熙攘的街道上。
02
要找回自己原本生活的废弃下水道是件困难的事，思明努力了许久也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，未能找到回去的路，他不由得有些泄气，凭着直觉找到一处小巷的墙根，靠着坐了下来。
现在是初冬，城里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下来，思明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，不过他凭借以往的经验猜测目前大概是晚上九十点钟左右。他听到人们在谈论些礼物或者烤鸡之类的话，不由得有些诧异，他走进斯文加利宅邸的时候，明明距离弥撒节还有两天，没想到他居然一觉睡了这么久，也就是在这时，他恍然醒悟，自己醒来时难以移动原来不是因为注射了麻药的缘故，而是因为他……躺太久了。
也许是因为在他的身边，所以自己才不小心放松了下来，睡了这么长时间吧。
思明略带感慨的想着，听见旁边有一群青年人经过，在热烈地讨论着要给自己的朋友买些什么礼物，他仔细听了一会儿，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。
确实，弥撒节就应该有礼物才是，不论贫穷还是富有，只要身边有所爱之人存在，那便应该将善意和祝福妥帖地收拾好，放在精美的盒子中送出去。
他也有一份要送出去的礼物。
有些冰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，思明抬起头，又是一片轻飘飘的东西，晃悠着落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下雪了。
人群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，今年将迎来一个难得的白色弥撒日。
等到大街上彻底安静下来，思明将身上的衣物裹得更紧了一些，他伸出一只左手，摸索着旁边的石墙往前走，当他的指尖触摸到一个略有些温热的玻璃时，他停下了脚步，决定在这个一整晚都开着灯的橱窗玻璃下歇着。
午夜开始，这里变得更冷了，思明的心思已经完全集中在了温度略高的玻璃上方，他将手贴在玻璃上，垫着脚，想要离那散发温暖的光更近一些——他已经在后悔为什么没穿着应季的、适合过冬的破棉袄出来了，不，思明，你在想什么呢。
他很快反应了过来，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：说好了要在最后给斯文加利留个好印象的，都做完你该做的事了，如今不会连一晚上都忍受不了吧。
他这样想着，在凌晨终于疲惫地睡了过去，到了清晨，马车匝在地上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唤醒，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薄雪，走了五六个街区，才终于在路过行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当铺。
在走进去的时候，他差点被门槛绊倒，终于推开门后，他听见了当铺老板问他，“你要当什么东西？”
他犹豫了许久，最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坠着蓝色宝石的项链，将它放到了柜台上。
“我要当了这个。”他说。
这是过去斯文加利送他的生日礼物，对方亲手给他带上的，从那以后，这条项链就坠在思明的脖子上，再也没摘下来过。
不过现在无所谓了。思明心想，反正它马上就要以另一种形式挂回自己的脖子上。
当铺老板看了看，给他开出了两英镑的“高价”，思明知道他无非就是看自己是个残疾人，有意压了一个极低的价格，但他没说什么，点了点头，接受了这些钱。
接下来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在弥撒节还开门的早餐店，他花一英镑买了一只面包和一杯热牛奶，在吃饱之后，好心的妇人给他指了杂货店的位置，思明礼貌地对她道完谢，就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过去了。
他到杂货店里用剩下的一英镑买了根麻绳，而杂货店老板应该是见多了这种走投无路的人，他只是愣了一下，然后就叹着气，将绳子放到了他摊开的手上。
“一直往左走就是森林。”他叹息般地说，“如果你后悔了，可以回来，我把钱退给你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
思明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便离开了，他想自己应该不会再回来了。从前他会在发行的报纸上查看音乐会和戏剧首次公演的广告，然后拉着斯文加利去看，就好像他的未来注定要相伴在他身边度过一样，但现在，他孑然一身地前行在去往冥府的路上，身边没有自己的亲人爱人，就这样孤零零地一个人，准备上路了。
03
那好心的、多事的老板救了他一命。
就像从前将黄油夹在面包里卖给画家的老板娘一样，杂货店老板给他的绳子中间被刀割开过，思明刚一脚揣倒了脚底下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雪，那麻绳便从中间断开，和思明一起狼狈地滚落在了雪地上。
他先是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，然后无声地大笑了起来。明明现在能够感知到的温度是那么冷，连手指都冻得发疼，但思明却又觉得不错，他觉得世界上还是有这样多事的好人的，只要能拯救更多这样的人，他所付出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。
他又想起，过去自己曾经和很多人约定过，斯文加利啊，兄长啊……总之，他在很多人面前放言说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，不管什么时候都尽最大的努力，只要肚子里还有一点点吃的，只要身上还尚且有一件避寒的衣物，都要去试试。
他重新站了起来，踉踉跄跄地往回走，他颇为狼狈地找杂货店老板将那根绳子退了货，然后将这剩下的一英镑揣回怀里，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未被大雪覆盖的屋檐，把两只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揣进了兜里，接着，他尽力用剩下的衣服将自己包裹好，蜷成一团，头靠在旁边的木框上尽力缓解着额角愈发猛烈的疼痛，轻轻喘息着，歇息下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大概是早晨，总之，天气好像已经暖和很多了，思明听见许多往来不绝的脚步声开始踢踢踏踏地从他身前走过，他趁着人多的时候站起来，向路人询问餐厅附近小巷的位置。
多数人没有给他回复，思明觉得也许是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吓到了别人，可他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，打理更是无从谈起，更何况——那两片原本用于遮蔽眼睛残缺的纱布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丢失了，他从前看过缺失了眼睛的人的样子——可怖至极，像是魔鬼一样。
怨不得他问十个人，只有一人肯好心地给他回复了，他大概也能想到别人对他报以的那些恐惧和嫌恶的眼神，不过却也并不在意，更多的倒是感激那个好心给他指路人……如今对相貌可怖的流浪汉也能维持风度的人可不多。
总之，在下午的时候，思明转移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中，旁边大概是餐馆的后厨小门，他闻见了一些腐烂食物的味道……还有一些酸面包的气味。
这里大概会是个好地方吧，他想。
思明原本计划着趁着暖和，去翻翻后厨小巷里的垃圾桶，看看能否找到些食物或者旧报纸什么的，但是他太虚弱了，肺部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，只是移动了这么一小截便发出“呼哧呼哧”的抗议声，他的眼睛疼，连带着头也疼，似乎还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烧，但没办法，现在没什么人来照顾他，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倚靠着墙边坐下休息片刻，等身体好受些再起来找点吃的。
大约一刻钟以后，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，梦游似地走到垃圾桶旁，因为疼痛而佝偻着身子，艰难地弯下腰翻找……他的运气不错，找到了一只沾着肉汤的苹果，还有一片在包装盒里被剩下的面包。
苹果只要用水洗一洗大概就能吃了……可他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过去，思明想了想，抓起了一捧雪，在手里捂化了，放在苹果上轻轻搓着。
距离他上一次吃饭，大概已经过了24小时，思明饿极了，他几乎没耐心等到自己再将苹果“清洗”第二次，就迫不及待地将嘴巴凑了上去，咬了一大口。
“好甜啊。”他幸福地想着，然后又犹豫着，将装着面包的袋子打开，将面包拿出来，咬了一小口。
“喂。”思明听见有人在冲着他的方向喊，“它都坏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思明下意识地问。
“……面包，你手里拿着的面包，长毛了。”孩子清澈的嗓音回答。
“没关系。”思明怕自己空荡的眼眶吓到别人，他低下头回答，“足够了。”
那孩子大概是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吧，然后思明听见男孩踏着急促的脚步声跑开了，思明笑了笑，然后飞快地吃完了那些东西，然后他感觉身体好像不那么沉重了，下午暖融融的阳光晒在他的身上，好像将他身上的痛苦也跟着一并减轻了些。
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，思明听见了马车碾过地面的动静，踢踢踏踏的马蹄在他的身前停下来了，阳光似乎也紧跟着被遮蔽了一块儿，他下意识地抬起头，动作做完才想起自己已经看不见了，于是仰起的脖子只能尴尬地停在那里。
是饭店的主人吗？
思明想着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算离开，但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钉在了原地，如坠冰窟。
“拿着，然后离开这里。”
是斯文加利的声音，可是他为什么会来……
思明摸索着向前伸手，然后抱了满怀的面包，他听见那个孩子惊奇大呼“真的很像”的声音，大概是和斯文加利同乘在马车上，旁边还有某位女士的调笑声，“仔细一看，他确实很像那位，您真是一位富有爱心的绅士。”
马车门很快关上了，思明颓然地谈了口气，他毫不怀疑斯文加利会认为是自己攀上了他身边人的关系，所以故意守株待兔让那个孩子引他过来，可是……
“该难过的是我才对吧，”他苦笑着抱紧了怀里的纸袋，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从不想被你看见如此窘迫的样子。”
他吸了吸几乎被冻僵的鼻子，悲哀地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来，他很快地又吃了一小块面包，然后清点了一下数量，惊喜地发现这些如果省着吃的话，这些大概能够他吃两三周，到时候应该也就快要到春天了。
春天啊……
春天快点来吧，思明想，到时候天气好一点，就不那么冷了，也许他之后也还能活下来。
【未完待续，三天到一周更一章，小蓝手到1k立刻更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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