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季纪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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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五群像】男寝不眠之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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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人格五周年快乐!give me five!

01

 

“……这是我这辈子,参加过的,最为荒唐的游戏。”

 

在坐的求生者众人面色都不好看,他们或沉默、或凝重地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屋内,视线具都注视着站在榻榻米房间中央的小说家。

 

庆典即将开始了。

 

02

 

前略,总之,当春天到来,池塘里的冰彻底融化、显露出融化的金属一般的反光时,欧利蒂丝庄园也迎来了第五周年的庆典时刻。

 

按理说,在这个特殊的日子,不说是张灯结彩,也合该表现得喜气洋洋一些,但庄园里的求生者们却都耷拉着脸,表现得如丧考妣。

 

这也并非不能理解,大约是在两三年前,神秘的庄园主便推出了令人倍感头疼的“周年纪念日”活动,有的时候需要求生者们翻开古宅的每一张挂毯,寻找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火漆印章;有的时候又会安排别开生面的“跑酷”运动,将人的体能和怨气都逼至极限,非要说起来的话,他就像一个品尝着咒骂生活的恶鬼一般,对于让人受难这件事表现得乐此不疲。

 

总之,周年纪念日几乎已经成了每年庄园主自娱自乐的节日,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对此颇有怨言。

 

转机发生在某日游戏结束的下午

 

当诸位男求生者们像往常一样回到宿舍的位置时,发现原本的欧式建筑荡然无存,取之而代的是一座古朴的木质结构旅馆,上面还滑稽地挂了块牌子,上书“周年快乐,欢迎莅临欧利蒂丝温泉旅社”。

 

“是谁的恶作剧!?”克利切.皮尔森后退一步,诧异地大喊。

 

“是庄园主做的吧。”伊莱.克拉克四下张望了一番,柔和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,“看起来是参考了东洋那边的风格……如果监管者们也在的话,我想就有人能为我们解答了。”

 

“可这里没有其他人。”奈布.萨贝达谨慎地贴墙站着,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。

 

画家艾格.瓦尔登站了出来,他一把拉开眼前的木门,冲着前面抬了抬下巴,“反正就只有这一条路,照着走就是了。”

 

当众人迈步进入到旅馆内部时,那纸门“啪嚓”一声快速合拢。大副何塞.巴登倒抽了一口凉气,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肺正在肋骨做的笼子里哆哆嗦嗦地跃动。

 

他们谨慎地聚集在一起,小心地一起探索这座陌生的旅馆,期间,入殓师伊索.卡尔皱着眉头,数次面色难看地想要离队,但却都被他旁边站着的前锋威廉.艾利斯和卢卡.巴尔萨抓了回来,后者煞有其事地表示,依据他从前看的那些恐怖小说的经验,这时候绝对不能一个人走,绝对不能分散开。

 

“说真的,”囚徒卢卡.巴尔萨振振有词,“如果在走廊的下一个转角突然出现随便一个什么人,劝告我不应该来到这里,那我一定毫不犹豫、掉头就走。”

 

“嗯……有时候,有陌生人在,倒也不一定是好事。”维克多.葛兰兹笑着补充了一句,“不是经常有传言吗,在英国的乡下有一家人都是连环杀人犯什么的,他们会合起伙儿来诱杀旅客,掠夺他们的钱财之类的……”

 

也许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妥之处,维克多的声音越到后面就越发变得轻飘飘的,最后,那尾音浮起来,潜藏进了黑暗当中。

 

卢卡.巴尔萨被身边送信小子的这番真诚言论感动得一塌糊涂,他现在觉得自己吞咽下去的每一口唾沫都苦涩难耐,巴不得自己从没提起过这种有故意吓人嫌疑的话题。

 

他们继续前行,穿过这摆着三两沙发的接待大厅。越往里走气温就越高,在拉开一扇纸门之后,一笼月光颇为闲适地散落下来,照亮了满池雾气氤氲的泉水。

 

刨除这个发现,众人还在二楼找到了一间铺了两排榻榻米床褥的大通铺、按人数分好的便当盒、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睡衣和洗漱用品,显然是庄园主打定了主意今年要让所有人聚在一起,过一个和乐融融的周年庆。

 

“他会那么好心?”律师弗雷迪.莱利代替所有人说出了潜藏在心底的疑问。

 

“哎呀,我们又没得选。”麦克.莫顿拍了拍他的肩膀,宽慰道,“既然没得选,那不如就好好享受喽。”

 

说完,他一马当先地冲进了盥洗室,在一阵沉默后,其他人也各有考量,散开去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日了。

 

03

 

不过,话虽这么说,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无忧无虑地享受当下的,其中的某些人在早先就收下了贿赂,盘算着当众人之中的犹大,狠狠地捞上一大笔外快。就好比——诺顿.坎贝尔吧,此人趁着所有人都在温泉和餐厅时提前一步来到了大卧室,在窗户的夹层里放上了会发出恐怖动静的响片,随后,他很快离开了这里,面色如常地去到一楼餐厅享用食物。

 

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,求生者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二楼大房间中,各自选定好了位置,点起煤油灯,准备休息,不过这时候大家的兴奋劲儿也都还没过,所以总有些窸窣的交谈声响起。

 

也就是在这时,有人向众人提议,像是日本的夏日怪谈“百物语”那样,每个人轮流讲一个故事,然后再熄灭手里的煤油灯去睡觉,诺顿.坎贝尔向后看了一眼,发现这个提案出自“小说家”之口,他暗自记了下来,很快也跟着响应了起来。

 

只要有人牵头,那接下来的事都会顺理成章许多,在座的求生者们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,很快便围坐在了一起,出乎诺顿意料的是,第一个开口的是雇佣兵,奈布.萨贝达。

 

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:冷着一张脸,浑身总是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,诺顿.坎贝尔时常会觉得他跟自己有些相似,譬如说,他们都会为了钱财而不择手段。

 

他的声音沙哑、低沉,与这暗沉的夜晚十分契合。

 

“那是一个……诡异的求救信号。”佣兵说,“发来信号的部队失踪了六个多月,我们原本以为他们早就死在了战场上……可电报机却突然收到了他们的通信。”

 

“总部派我们前去支援,可当我们到达信号发出的坐标时,却只看见了一台被土埋了大半截的电报机……我们想把它弄出来,看看是怎么回事,但周围的土壤都凝实的厉害,看起来应该是在好久之前,这个密码机就维持着这个样子,隐没在土壤中了。”

 

“我们继续向下挖掘,进度过半时,一个人的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。我们停下来,然后从那捧泥土中挖出了一只手骨,紧接着是一具泛黄的骨头,在将它们移出来的时候,那截手骨依旧在电报机上卡的死死的,就像是嵌入到里边去了一样,好像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依旧没有放弃向外界求援。”

 

“可求救信号又是怎么发出去的? 我们将电报机拆开检查,发现它早就坏了,里面的零件进了水,生了锈,已经蔓延成了一圈圈墨绿色的污渍。做完这些事,差不多也到了黄昏,我们搬起这台机器,继续向前走,经过一片池塘,去到了较为安全的丛林中休息。”

 

“……时间到了午夜,我被一阵没由来的心悸惊醒。睁眼时发现自己被一片白雾环绕,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,我试探性地叫了两声,可就连原本睡在我身边的人也没有回应我。”

 

“我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,于是便伏低身子,握紧了手里的弯刀,就在这时,浓雾散开了一瞬,我看见我的身前出现了一支部队,他们背对着我,穿着我们的衣服……莫非是我失散在浓雾中的同伴?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进,我甚至能看到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皮编项链,编织的方法很特别。”

 

“我开口,想要叫住他们,可他们没有看我,自顾自地淌过河水,向着远方走去,我跟了上去,想要看看他们究竟会去到哪里……”

 

“雾又大了起来,我出于谨慎并未和他们离的很近,险些迷失方向,但在那片流动着的雾气中,却传来了几声枪响,还有榴弹炸裂的声音。我条件反射地卧倒在地,趴在地上匍匐前进,然后用弯刀刺入了那个正在开枪的敌人胸口。”

 

“可是和以往的感觉不大一样……我的刀像是穿过了两层薄薄的皮革,我甚至闻到了腐烂的气息,当我凑过去查看时,发现被我洞穿了的只是一具尸体——一具因为水渠边上潮湿环境而皮革化的深红肉袋,我惊惧不已,将刀抽了出来,就在这时,一些白色的碎末飘散到了我的头发上,我抬起头,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座夯土山崖的下方,上面是崎岖不平的崖壁,堆叠着许多白色的云母片……等等,那真的是云母吗?那挤作一团的东西,仔细看去的话,分明是一层一层垒起来的人类骨头啊。”

 

“……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、这里过于干旱,所以山上埋尸的深坑土壤才会崩裂下一大块,致使那些堆叠在一起的尸骨显露出来,我上去查看时,正巧看到了一串皮质的链子,拴在其中一截颈骨的中央。”

 

“我将那条项链提起来,看见铜制挂坠的正反面都刻着字,正面是:'保佑我的孩子'背面是一道道用刀尖刻出来的划痕……我蹭了蹭,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字。”

 

“妈妈,我想回家。”

 

“我感到一阵战栗,几乎可以想象到此处发生的那些惨剧了:失踪的部队中了埋伏,几乎尽数被剿灭,在这之前,他们拼尽全力让电报的发信员逃了出去,逃出去的人则拼命摁着电报向总部求援,希望能救自己的战友们……但无处不在的敌人却还是在电报发送出去之前杀了他。直到现在,不甘的幽灵重新折返……电报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,执着地发着电报,其他人则在浓雾中现身,期待有人能够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家乡。”

 

“这倒是不错,”小说家奥尔菲斯评价道,“还算温情。”

 

“不。”奈布.萨贝达嘴唇的颜色变得更加苍白了,他否认道,“不,这并不可怕,真正可怕的是在我回去的路上……我重新往我们驻扎的方向走,在淌过水塘时,我的膝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,我低下头,看见一具具尸体正从水面中浮起。我仔细辨认尸体臃肿的面容,发现那是和我一同来到此地的队友……不远处重新响起了敌人的枪声,我往远处看去,看见一座座新立的、颇有敌方特色的墓碑,化作了狰狞的人影……战争仍未结束,两方的幽灵都在征寻更多的伙伴,我们不是来带他们走的,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,他们需要的是……让我们也加入这场无尽的角逐。”

 

奈布.萨贝达说完,便深吸了一口气,将自己的煤油灯熄灭了,随着火光的消失,他的脸颊也没入了黑暗当中,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,只剩下愈发急促的几道呼吸声,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被凸显的几乎震耳欲聋。

 

显然,诸位男性求生者没人愿意做那个先一步承认害怕的软蛋,他们都端着一副十足镇定的样子,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,很容易就能发现:不少人将手捏成了拳头,胳膊还在微微颤抖着,这时急需一位勇士站出来,用下一个故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。

 

这次站出来做了英雄的是先知伊莱.克拉克,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从容,他说,“啊呀,大家怎么都不说话,是轮到我了吗?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……啊,对了,在很久之前,我认识一只一直一直,在数星星的鸟。”

 

“一颗,两颗,三颗……它像星星一般孤独,但这也不是他生活的全部,我想想,我们叫它'鸮'吧。”

 

“鸮在村庄的传说里,是会预言死亡的报死鸟,当然啦,它被人们看作是不吉利的存在,人们惧怕他徘徊在自己房子的附近,所以孩童会用树枝驱赶它、大人会丢石块轰逐它。”

 

“只有一个人例外……那是一个女孩子,鸮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。那是它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,在所有人都在排斥鸮时,是女孩给他提供了栖身之所。他们一起度过的时间是如此迷人,以至于鸮觉得,失去她成为了一种不可忍受的选项。”

 

“这天,它们约定了要一起去看鸮发现的宝藏,那是两块湛蓝的宝石,和鸮的眼睛一样。鸮想要将之献给这个女孩作为感谢照料的礼物,它们约好于黄昏时分在小镇的一棵甜栗树下见面,可鸮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女孩……当天晚上,鸮循着死亡的气息来到荒野,这才发现女孩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,将宝石的存在告知了周围的人。人们都以为她已经拿到了那两颗宝石,所以一些贪图钱财的村民便将她杀死,弃尸于荒野之中。”

 

“咕啾,咕啾,鸮发出了悲惨又滑稽的鸣叫声,那声音在荒野里飘荡,使听到的人颤栗不已。”

 

“到了凌晨……破晓以前最黑暗的时刻,犯下了这桩罪行的人正在屋中安睡,一阵翅膀扑朔的声音传来,犯人睁开眼睛……发现死去女孩的脸……是的,只有那一张脸皮,长出了翅膀,正在空中舞动着。”

 

“他感到血液上涌,心脏充血,再然后,他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。”

 

“他被吓死了。”

 

“鸮咕咕叫着,它抖了抖羽毛,将套在自己身上的人脸抖落在地上,用爪子抓着。然后它低下头,将这行凶者的脸皮啄下,不顾那上面泛着的腥气和滴落的血,就这样湿漉漉地套在了身上。然后抓着女孩的面皮起飞。'咕咕,咕咕'地悲鸣着,再次遁入到了黑暗之中。”

 

“小镇被恐怖的人面鸟传说所笼罩了……每晚都有人惊惧地死去,每晚报死鸟都会在某座房子的屋檐下徘徊。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换过太多副面皮的缘故,鸮鸟学会了说话、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和行事作风……死去的人越来越多,传说也愈发夸张,到了后来……他们都说鸮鸟已经有了人类的躯壳,正装作是一只猫头鹰的样子,站在躯壳的肩膀上,操控身体的行动。”

 

伊莱.克拉克轻轻地将手里的煤油灯拧灭了,他身上的鸮鸟则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“咕咕”声,鸟雀蓝宝石一般的眼睛,在黑暗中泛着幽森的红光。

 

邮差维克多.葛兰兹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威克,而送信犬则心领神会,伸出舌头舔了舔惊惧的主人,轻轻叫了两声。

 

小动物的声音很好安抚了在场众人的情绪,大家纷纷清清嗓子,移开一直盯着役鸟的视线,每个人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好像刚刚的故事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。

 

“真可惜。”伊莱.克拉克叹道,“我还以为会有人会被吓到呢。”

 

'其实被你吓到的人不在少数,'诺顿.坎贝尔默默在心里发着牢骚,‘伊莱.克拉克明明也看出了这点,却又明知故问……平日里他那和气的伪装都要掉的七零八落了。’

 

坐在他身旁的囚徒卢卡.巴尔萨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,作为一个实证派科学家的科学家,他自认为没有被后面那古怪的传言给吓到,可偏偏却有人不依不饶,要求他来讲点什么。

 

说出这个提议的人是杂技演员麦克.莫顿,金发的男孩笑着,几乎将“等着看热闹”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。

 

卢卡嗤笑一声,他并不像是传统的科学家一般,对鬼神持以激进的态度,更重要的是,他也并不介意和这些人分享某些故事。

 

于是他说,“接下来就让我来吧。”

 

“故事中狂妄的主人公迫于无奈,参加过许多场葬礼,但却从未遇见过什么可怕的事,理所当然的,他也并未将这些幽冥异事放在心上,只顾着醉心于自己的研究。”

 

“此位主人公常年独居在母亲生前留下的一栋二层小楼里,从前这里极尽显赫,但随着主人的离去,还有右半边一场实验引发的大火,宅子变得不那么适宜居住,加之新的主人并未打理修缮、深居浅出地常驻于此,所以也渐渐传出了些可怖的文章。”

 

“我很不情愿将之称呼为‘追逐科学的代价’之类的,但事实证明,主人公很快便会因为自己的漫不经心而饱受惊吓、付出代价。”

 

“那是一个早春的夜晚,寒流依旧萦绕在北半球的海面上,用一场骤雨将伦敦在一夜之间拉回了寒冬,晚上的风很大,吹得屋檐上咯吱作响,那些气流钻入各个管道,带来令人胆颤的寒意,这座老房子仿佛在夜里活了过来一样,发出可怖的呻吟声。”

 

“这当然吓不到我们的主人公,就算在这样狂风呼啸的夜里,他也依旧执着于自己研究的进展,他看着那些跳跃的电弧,觉得自己大概马上就要成功了,到时候那些曾经愚昧的、拒绝了他的人,都会为他的研究而惊呼叹愕!”

 

“那些电流滋滋作响,最终扭曲地发出了尖利的、断断续续的声音,我们的主人公一开始并未在意,以为是实验器材磨损……直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……最终变成了恶鬼的尖啸,到这时,迟钝的主人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,他急忙拉断电源,试图纠正这愈加可怖的发展。”

 

“可电弧依旧没有熄灭,我们的主人公清楚地听到,那是一句完全由电弧拼凑出的发音,'让我进去!'那个声音大叫着。”

 

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'哆哆哆!'急促的敲门声响起,主人公在这样契合恐怖片的阴沉氛围里汗毛倒竖,几乎是触电一般地弹射到了门口,迫不及待地通过门上的锁孔向外望去。”

 

“什么都没有,外面什么都没有,只有呼呼地风声,伴随着凄冷的月光,将走廊照得惨白阴沉,啊,那仿佛是苍白地狱降临人间一般的景色。”

 

“主人公被吓到了。他决定就这样,屏息凝神,什么也不做,任由外面的鬼魂或者是腐尸精怪之流在走廊上游荡吧!反正这座偌大的房子已经再无他人,主人公也自觉没必要出去,一张平日里打盹用的小床已经足够他在实验过程中躺上去小憩——向来如此,他甚至已经忘记上次回卧室是什么时候。”

 

“既然这些办法暂时还行得通,现状也无法改变,主人公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,他踮着脚尖,尽量不去惊扰门外的鬼魂,谨慎地侧躺到了自己的小床上,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像一只愚蠢的、将头颅埋进沙子中的鸵鸟一样,满怀忐忑的睡着了。”

 

“第二天,唤醒他的依旧是一阵阵怒嚎的阴风,空气中传来冷凝的沉淀气息,不过好再天已经大亮,虽然从窗户往外看去,外面的行人寥寥,但这也给我们的主人公增加了一丝勇气。”

 

“他以一种崭新的态度面对自己的房门——他打算胸有成竹地走过去,然后一把拉开门,大声呵斥那不礼貌的来客,但一切的行动却在拉开大门的这步卡住了。”

 

“门没关。”

 

“门是虚掩着的,昨晚他根本就没有锁门。”

 

“‘硌啦硌啦’像是指甲在抓挠地板的声音响起,就在他昨晚安睡的小床底下,我们可怜的主人公被这一出彻底吓丢了魂,连往日一直引以为傲的聪明大脑都空白了一瞬,随后,他不顾一切地夺门而逃,落跑到附近的朋友家借住了多日。”

 

“几日后,他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,当然,他并非毫无准备,他带来了一套能发出小伏电流的电网,能够铺满他整个房间的地板,他想要借此来探查磁场和幽灵的真相。”

 

说到这里,卢卡.巴尔萨沉默了下来,一贯口舌尖利的他居然止住了话头,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画眉鸟一般,露出了些许挣扎的神色。

 

“那后来呢?”瑟维.罗伊问,“他成功了吗?”

 

“是的,没什么能难倒大发明家的,”卢卡.巴尔萨回过神来,笃定地说,“他当然捕捉到了幽灵的影子,并且与之朝夕相处了一个月,在这期间,那个幽灵时常会在他的背后观察他,但却并未做出什么危害他的事情……不久之后,又是一个雨夜,发明家听见电流像那晚一样地滋滋作响,拼成了断断续续的话,'妈妈'还有'卢卡'。”

 

“真奇怪,她为什么会去叫……不,忽略我上面那句话吧,总之,我感觉他快要消散了,怀着一腔愤懑和怒火,即将不甘地融化在这片宅邸中,就像是被它、还有它的过去所吞噬了一般。”

 

“真可怜。”伊莱.克拉克扭过头,和旁边的诺顿.坎贝尔说,“他没有意识到那大概是她母亲的亡灵,她一辈子都在听从他人的语言行事,却不想婚姻才是最后的深渊,也许她原本打算复仇,却在最后关头认出了自己的孩子,于是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他……”

 

“然后在生命尽头裸露出全部的脆弱,被那座宅邸所吞噬了。”奈布.萨贝达说。

 

此时的屋外恰好起了风,连带着之前被诺顿.坎贝尔放在外头的响片一起,发出咯咯哒哒的恐怖声响,“咔嚓”一下,窗户敞开,冷风灌了进来,屋子里其他人的煤油灯也跟着一盏一盏地迅速熄灭。

 

到最后,这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了两点火光,一盏来自于小说家奥尔菲斯,另一盏来自于作曲家,佛雷德里克·克雷伯格。

 

作曲家先生看起来有些紧张,他俊俏的脸蛋上流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,相较于拧眉沉思的小说家奥尔菲斯,他看起来恨不得马上将手里这盏灯扔得远远的。

 

“好吧,我倒是听说过这样的情况。”小说家轻快地说,“尽管光线熄灭,但故事会仍要按照顺序举办下去,不然便会遭到——诅咒。”

 

“诅咒?”魔术师瑟维.罗伊很快便出言支持了奥尔菲斯将故事会继续进行下去的想法,他振振有词,“毕竟在众多的魔术表演里……幸运也是相当重要的影响因素。”

 

“反对。”诺顿.坎贝尔拒绝道,“我不想继续参与这样无聊的游戏了。”

 

“诺顿,你还好吗?”坐在他旁边的威廉.艾利斯借着浅薄的一层月光看到了他苍白的面色,问道,“呃……你脸色挺差的,是不是被吓着了?”

 

诺顿.坎贝尔感到一阵窒息,他实在没想到身边这个傻大个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,他抬头一看,发现众人关切中夹杂着同情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
 

……事关尊严,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怕了。

 

“不。”最终,诺顿.坎贝尔咬牙切齿地说,“我只是有点饿了,但还能忍,我们继续吧,讲完我就出去找些吃的。”

 

“好吧……”作曲家向四周环顾了一圈,他开口道,“下一个是我?那就由我来讲一个没那么可怕的故事吧。”

 

“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。”

 

“在堆满杂物的阁楼顶上,有一架古老的钢琴,不知道它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在那儿,看起来比我的年龄都要大些。”

 

“一天,年幼的我走向它,将它奏响了,而随着制音器中弥散的灰尘一起飞出来的,还有一只只龙。”

 

“是的,是龙,是各种颜色音符组成的龙——各式各样、每一只都不同,那琴箱似乎连接着另一个世界,那里有龙、有草甸、有峡谷和山脉……他们在琴箱里明明还是那威武的样子,一击可以削平山脉的顶端,可当他们来到了这边的世界以后,却变成了那些缥缈的漂亮音符。”

 

“我每日都在这里与我的新朋友们嬉戏,我乐于为他们弹奏新的乐曲,龙也会陪伴在我的身边起舞,我们成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,我会为它们带来晚餐剩下的甜品,它们也会围着我跳起传统的龙之舞。”

 

“是的,相伴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十分快乐……我为这些异界的生灵而倾倒,甚至曾经试图想要跨越现实的界限,去到他们的世界中……但一切都夭折在了几星期后的一个夜晚。”

 

“当时我的父母都出发赴宴,家里只剩下了女仆和一个新来的车夫,晚上我睡不着,趁着无人管束的机会从房间离开,跑上阁楼,去找我的朋友们会面。”

 

“我们原本玩得很开心,直到一阵硬底皮靴叩击楼梯的声音响起……是谁?在如今这个时候,不应该有人来到这里呀。”

 

“我忐忑不安,只能暂且向后躲了躲,可阁楼上除了一架钢琴之外,就只剩下一些轻便古老的小玩意儿,木质的球或者破旧的报纸什么的,我几乎无处藏身,只能尽量远离门口。”

 

“‘咣’的一声,门被来人粗暴地推开了,我看见车夫手里拿着一根撬棍,正在不怀好意地看向我。”

 

“‘小子,你可真让人好找’他说,‘老子后半生的积蓄可就全指着你过了。’”

 

“我当时几乎被吓呆了,但也觉得大事不好,于是急匆匆地想要逃离,可是阁楼就那么大,他只迈了两步就几乎来到了我的面前,我被他抓住,用一块带着麻药的毛巾捂住了口鼻。我倒在地上,看着他从兜里掏出麻布袋子展开,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……”

 

“就在我将要睡着之时,一声龙吟唤醒了我。是我的朋友!它们冲上来,不顾一切地撞击那个入侵者……在某个瞬间,我恍惚看到他们变成了在那个世界的、原本威风凛凛的样子——挥舞着巨大的双翼卷起旋风,咆哮的龙吟响彻天穹,那身体,那坚硬的、无坚不摧的身体,被他们义无反顾地驱使着,撞向敌人!”

 

“我看着它们冲上去……然后被挥散成了一个一个单独的音符,最终消散在空中,在杀死我所有的朋友之前,他没能再向我靠近一步,而当所有的龙都消散了之后啊……我泪流满面,看着女仆带着巡警推开了们,出现在了绑匪的身后。”

 

“我时常会有种错觉:它们还活着,依旧住在我演奏出的每一段音符中,依旧在那遥远的故乡里,役使着他们那遮天蔽日的双翼、肆意又快乐地飞翔。”

 

“可制音器里什么都没有了……人们大概都以为我受到惊吓,得了癔症,所以才编出了如此一段离奇的经历,可我的朋友们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,哪怕用孱弱的音符之躯对抗巨人时,都未曾背叛,所以我也理应献上一份忠诚,我发誓会再次寻找到他们,不论需要多长时间。”

 

作曲家佛雷德里克·克雷伯格的蜡烛也熄灭了。

 

“那么,终于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环了。”小说家奥尔菲斯说,他拎着自己的煤油灯站了起来,像是一名即将发布演说会的议员。

 

“那么,我来讲一个,关于今晚的故事吧。”他说。

 

“故事要从几万,不,几兆亿年前说起,古老者来到了这里,制造出生物工具——修格斯,用来发展此地的文明,几万年后,修格斯分崩离析,其中的一块肉体落在此地,化作了一块形状奇异的山脉,诸位,硫磺味儿掩盖了此地的腐臭,如果你们仔细去分辨,便能从中轻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。传说中,修格斯是可以被唤醒的,只要进行一次失败又成功的‘百物语’,它便会由腐肉之中苏醒。”

 

“况且‘百物语’这个说法,又是如何由来的呢?啊,我在此向诸位解惑吧,在几千年前,便有一些人信仰着伟大的修格斯,在东洋的某个地区,他们一直在探寻着解放祂的方法,其祭祀的名称便被称为,“百物语”。经过无数代人们的积累,终于推算出了最接近神的日子——即为今日。”

 

“那么,诸位,故事开始了,一群羔羊在某个早有预谋的纪念日中,进入了这家温泉旅馆,他们是佣兵、先知、慈善家……好了,那便是在坐的诸位了,如你们所见,现在,已经到了百物语,也是“祂”复活的最后一幕,我诚邀各位一起见证这伟大的时刻。”

 

“你在说什么。”诺顿.坎贝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,他感到一阵眩晕、干呕,鼻腔中似乎真的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,他站起身,想要阻止小说家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,但他很快就发现,房间里其余的人都坐在原地,平静地注视着他,月光照在他们的眼瞳中,使其散发出幽幽的蓝光。

 

“他们呢?”诺顿.坎贝尔指着其他人问,“他们也是你的帮凶?”

 

“可以这么说吧。”奥尔菲斯回答,“但同样,如果你有什么需求,他们同样也会配合你。”

 

“该死的,我现在只想把你揍一顿,然后停止这荒诞的一切。”

 

“当然可以,我也乐意将终止仪式的方法奉上,可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必要呢?诺顿,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,在这里不存在无罪之人,好吧……别这么看我,反正我已经等了许多年,那么再多等一阵子也无妨。”

 

小说家耸了耸肩,他对诺顿.坎贝尔说,“你只要在煤油灯燃尽之前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击掌一次就行了,我没有骗人,而是否相信取决于你,矿工先生,您心中那怀疑的天平会倾倒向哪一边呢?那颗信任的种子又会结出怎样的果,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晓答案了。”

 

“我是个自私鬼。”诺顿.坎贝尔说,“没有哪个祭品是在献祭之后还能存活着,我不关心你们怎样,至少,我只想活着。”

 

他冲着奥尔菲斯扬了扬下巴,然后沿着逆时针的方向,和每个人都击了掌,直到他来到前锋威廉.艾利斯面前,冲他伸出手时,这个运动系的青年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 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诺顿,没想到你真的会被他骗到。”威廉.艾利斯辛苦地捂着肚子,笑倒在地上,“不是说了吗,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。”

 

“等等,你们?”诺顿.坎贝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也就是在这时,房间里最大的吊灯“啪”地一下亮起了,使用技能变成玩偶的小女孩咯咯咯地笑着,飘到了奥尔菲斯的肩膀上坐下。

 

“是恶作剧啦,对不起哦,诺顿先生,中途是我去开的窗户。”

 

“啊,我放了一只死老鼠在你身后。”奈布.萨贝达说。

 

“我拧灭了柴油灯……别说,要把控好时机还真难。”

 

“你差一点就露馅了,幸好克利切反应快。”

 

小小的卧房里吵闹成一片,诺顿.坎贝尔原以为自己才是唯一受托惊吓其他人的叛徒,但没想到……他才是最后被耍的那个。

 

‘不过这样的结局也不错。’他想着,‘起码要比那什么的修格斯真正复活要好。’

 

他看着这一方热闹的人群,也加入了进去。

 

临近深夜十分,大卧室里的人都已经横七竖八地睡倒了一片,而奥尔菲斯则满意地拧灭了床边的煤油灯。

 

外面起风了,那些风刮过洞穴,山谷里响起了怪物的吼声。

 

 end


注:作曲家故事有参考基金会1762项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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